薇薇 / weiisly/張辰瑜

奶奶今年65大壽，說好要帶女朋友回去看她。

走進書房看著奶奶坐在搖椅上，灰白的頭髮垂了下來，手上的皺摺變多了，牙也逐漸晃動到吞食比較困難，讓人有點心疼歲月這樣的痕跡，看她半閉著眼似乎是在沉思什麼，隨著搖椅緩緩的頻率，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聯想起，坐在書房的老人，這種隨處可看見的照片，象徵一種攝影角度，一種光輝，屬於歲月的刻痕，充滿智慧的累積，淡淡的看著這樣的景象讓我有點鼻酸，快失去的感覺擁上心頭。

人生最終為的是什麼？大家環繞著紅咖色棺木，認識的稍微熟識的紛紛表示敬意，或許一輩子最多人簇擁的時刻，就是念著致詞的時候，奶奶總是這樣拍著我的手告訴我，人生打從一開始，就已經一隻腳踏在棺材裡面了，生命，順順的過就已足矣。

過了半响，和奶奶吃飽飯坐在屋外的陽台歇息，她和我們聊天，說有個東西要給我們看，看她神神祕祕的樣子，拿出了泛黃的紙條，小心翼翼的攤開來，上面的字跡依稀可見，年代久遠絲毫不毀損上面的任何改變，除了紙條的顏色，看得出保存者的用心。

紙條邊是條紋似的設計，看樣式和字跡應該是男生寫的，我邊看邊說著，奶奶笑了笑。

「是情書嗎？奶奶」我率先拿過去看，但看奶奶拿著的樣子很小心，害我也小心翼翼的拿著閱讀，甚怕將紙條弄破了。

奶奶聽到我的問題，笑而不語。

我看到了上面的署名，將紙條的內容完整仔細的看過

「如果，我還能夠回來的話……………..」這是一封告別信，信上誠懇的字句讓人感受到男孩的情意，奶奶和男孩彼此青梅竹馬，卻因為一場戰事而分別，男孩從頭到尾都沒有告白，或許是心裡明白，這是條不歸路，多少周遭的人投入戰爭而毫無音訊，於是男孩只留了一句話，如果我還能夠回來的話，我會告訴你。

一別就這麼永隔，奶奶開始敘述男孩的種種，「他叫阿青，十七歲那年他離開了，再也沒有回來過，我總是固定落日前站在村落外的道路上，阿青說如果能夠回來也是那個時刻回來，從城市趕路到村落都已經要落日了，等著等著，從我十五歲等到了十八歲，遇到了你爺爺。家裡認為這對我是最好的安排，很顯而易見的大家都知曉阿青不會再回來了。」奶奶說這些話的時候，好似活在另外一個世界，看起來離我們都好遙遠，像是跑回那個童年的自己，青春、充滿期待，想念著初戀情人的女孩。

「這些故事你爺爺和阿爸都不知道呢！」奶奶回神後拍了拍我的手

「幫我留著它吧！」這泛黃的紙條像是個封藏盒，可以鎖住所有的青春回憶，我知道奶奶藉由這張紙條，緬懷這段早已該忘懷的愛情

可能也還不是愛情，畢竟阿青爺爺從來沒有開口說愛，在那個年代，誰有權利能大方給予承諾呢？阿青爺爺這一去就這麼離開了奶奶的人生，只留下這張紙條

我看著我身旁的女人，突然好幸福的牽著她的手，在現在的年代，有能力給予承諾，卻仍舊不承諾的人多的是，因為愛情早已變質，速食取代了單純美好。

我和女友繼續聽著奶奶未完成的故事，有點惆悵的記憶，像是倒不完的水、

不斷的從盆內持續的流著，而那伴隨著周遭的空氣，竟帶點苦澀酸處的味道

在收好奶奶給的五十年的情書後，奶奶告訴我們說:她想休息一下

就在睡夢中離開了，表情猶如回到五十年前那個青春期待，又單純的女孩一般。

一小張紙條，在存留了五十年後，仍舊看得出濃濃的珍惜。就像毛毛蟲等待蛻變成蝴蝶的過程那樣的緩慢，奶奶留著唯一的證據，象徵曾經愛情的唯一憑據，支撐奶奶走過這些年的日子，即使是段從沒有開口的愛情，卻像是礦石經切割打磨後散發燦爛光輝的鑽石。